清华校友总会的前身是清华同学会,清华大学是中国大学最早成立校友会的大学之一。清华大学的前身是清华学堂,当时的清华学堂是一所留美预备学校,学生毕业后一律派遣到美国留学,不少历史文献资料据此推断清华同学会成立于美国,真是这样吗?
清华学堂于1911年4月29日开学,是清华大学的历史起点,在此之前派遣的庚款留美生(比如梅贻琦、赵元任、胡适等)算不算“清华校友”?
这两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很多清华人,本文将给出答案。
游美学务处、游美肄业馆和清华学堂
清华大学的前身是清华学堂。清华学堂是一所留美预备学校,始建于1911年4月29日。清华学堂是由清政府游美学务处下属的游美肄业馆更名而来。
1908年5月25日,美国国会通过决议案,同意将部分庚子赔款退还中国,并从1909年1月1日开始退款。
1909年7月10日,清政府外务部奏称,中美两国商议决定,“自拨还赔款之年起,初四年每年派遣学生约100名赴美游学,自第五年起,每年至少续派50名,其挑选学生及到美安插送学等事,俟商定章程另行知照”,并提议“拟在京师设立游美学务处,由外务部、学部派员管理,综司考选学生、遣送出洋、调查稽核一切事宜。并附设肄业馆一所,选取学生入馆试验,择其学行优美,资性纯笃者,随时送往美国肄业……”[《清华大学史料选编(一)》],奏章获朝廷批准。
1909年9月,清政府批准,赏拨清华园地亩兴筑游美肄业馆并开始建设。游美肄业馆定于1911年(宣统三年)春开学。1911年4月11日,清政府外务部和学部奏请批准,将游美肄业馆更名为“清华学堂”,仍隶属于游美学务处。
“前三批庚款留美生”
1909年1月,美国开始退还部分庚子赔款。按照中美两国商定,1909年度应派遣100名学生赴美游学,但由于肄业馆的建设滞后于派遣任务,第一批和第二批赴美学生没有经过游美肄业馆学习,考试合格后直接派送赴美,称之为“径送赴美学生”。1909年9月14日《外务部学部呈报开办情形及刊用关防》中说,“至本年应送学生一百名,为时已迫,恐难足额,拟将本京报考及各省咨送第一格之学生,汇集考试,按照定章,认真选录,指定学校于八月内,派员护送,前往美国入学肄业。”
1909年第一批庚款留美学生录取后与游美学务处总办会办合影
坐者左起:范源濂、周自齐、唐国安
1909年9月,第一批考选47名学生直接赴美留学,同年10月12日赴美。当年文献上正式名称为“宣统元年录取径送赴美学生”,后人习惯称之为“第一批庚款留美生”,清华老校长梅贻琦即在第一批庚款留美生之中。
1910年7月,第二批考选70名学生直接赴美留学,同年8月16日赴美。当年文献上正式名称为“宣统二年录取径送赴美学生”,后人习惯称之为“第二批庚款留美生”,胡适、赵元任等榜上有名。
1911年4月29日清华学堂开学。1911年6月底,清华学堂举行高等科期末考试,134名高等科学生参加考试,选定第三批留美生共63人,8月7日赴美留学,当年文献上正式名称为“游美学务处第三次派赴美国留学生”,后人习惯称之为“第三批庚款留美生”。由于清华学堂开学日期有争议,推断从开学至期末考试,大概有二三个月的时间,所以这批学生在清华学堂经过了大约10周左右的学习和培训,因此称为“派赴美国留学生”,不同于第一批、第二批的“径送赴美学生”。
本来按照计划,派遣留美学生赴美要经过“按照标准,严格考试,合格入馆,学习甄别,择优选派”的全过程,但由于游美肄业馆的建设滞后于派遣任务,因此,第一批和第二批留美生没有经过游美肄业馆的学习直接派遣赴美留学,第三批留美生在清华学堂经过短暂的学习后赴美留学,是具有“过渡性”的一批留美生。真正的按计划正规派遣赴美的留美生是从1913年8月2日,由副校长周诒春护送1912级毕业生侯德榜、王正序等16人赴美留学的那一批开始的,此前派遣的三批赴美留学生称为“前三批庚款留美生”。
清华学校的首届毕业生
1911年4月29日(有的史料记载为4月1日)清华学堂在清华园正式开学,这是清华大学的历史原点。按照宣统三年正月《清华学堂章程》(1911年2月)规定,清华学堂设高等科和中等科(中等科为高等科之预备),学制各为四年。
1911年4月29日清华学堂开学后,第三批庚款留美生共63人在清华学堂经过了大约10周左右的学习和培训,经考试遴选,于1911年8月7日,乘坐“波斯号”轮船由上海启程赴美。
第三批留美生在清华学堂虽然经过10周左右的学习,由于清华学堂刚刚成立,各方面的工作(教学管理、学制、教学计划等)仍在制定和完善过程之中,这种学习并不十分正规,也没有举行毕业典礼,带有出国前的培训性质。严格意义上的清华学堂(清华学校)首届毕业生称为1912级,共16人,这届学生于1912年6月毕业。毕业后本应赴美留学,但因当时学校经费紧张,只能滞留学校和1913级(共43人)共同学习,称为1912级继续班(continuation class)。1913年7月1日,清华学校举行第一届学生毕业典礼,1912级继续班和1913级两届学生同时毕业,成为清华学校的“首届毕业生”。
为什么清华学堂1911年开学,首届毕业生(1912级)入学只有一年就于1912年毕业呢?这是因为清华学堂创办之初,中等科和高等科分别同时招收四个年级的学生,招生时按照考生各科的考试成绩和实际学业水平编入各个年级就读。1912级的16位学生入学时应该是学业程度最高的,编入高等科4年级,经过一年的学习完成学业。
清华同学会在母校清华学校成立
1913年7月1日,清华学校举行第一届学生毕业典礼,1912级继续班和1913级两届学生同时毕业。由于1912年10月,清华学堂已更名为清华学校,这两届学生成为严格意义上的清华学校首届毕业生,也是清华历史上的首届毕业生。
1913年6月29日,1912级继续班和1913级学生共59人于毕业前夕在母校清华学校发起成立清华同学会(TsingHua Alumni Association)。这一历史事件最早记载见于英文《清华年刊 1914第一卷》(THE TSING HUA ANNUAL1914 Vol.1),本年刊记录了1913年5月至1914年4月清华学校主要活动(大事记)。1913年6月的条目中有:“JUNE29. Formation of Tsing Hua AlumniAssociation.”(1913年6月29日,清华同学会成立。)清华同学会的宗旨是振作校风、联络情谊,并通过《清华同学会章程》,选举职员,1913级杨永清当选为会长、1912级李宝鎏当选为副会长。
一所学校,首届毕业生在毕业前夕就发起成立同学(校友)会,在中外大学历史上极为罕见。由于清华学堂(清华学校)是留美预备学校,学生毕业后全部赴美留学,这群20岁出头的年轻人,远离亲人,奔赴异国他乡求学,为了便于联系,互相照顾,在出国前就成立同学会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是顺理成章的。
清华同学会是清华校友群体诞生的源头,从此,清华校友这个社会团体走上历史舞台,历经一百多年,演绎出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
需要说明的是,1914年8月15日,清华留美学生由校长周诒春护送乘“中国号”轮船赴美。在赴美行程中,重新修订《清华同学会章程》,章程中确定的正式名称为“清华学校留美同学会”。有一些文献把清华同学会和“清华学校留美同学会”混为一谈,认为清华同学会成立于美国,这是不正确的。
清华校友的先驱
1909年至1911年,虽然游美学务处派遣的前三批庚款留美生没有经过游美肄业馆(清华学堂)的系统培养,但由于清华学堂隶属于游美学务处,而且第三批庚款留美生以及后来清华学堂的毕业生均由游美学务处派遣赴美留学,这三批庚款留美生与清华学堂有一脉相承的关系,后人把这三批学生统称为“清华留美官费生”(见梅贻琦:《一九〇九——一九三四》,1934年3月1日,《清华同学会总会校友通讯》一卷三期)。梅贻琦在1934年1月1日《清华同学会总会校友通讯》发刊词上说:“清华自一九〇九年考选学生以来,到今年恰恰是二十五年了。这二十五年之中,清华的同学可以说并没有辜负社会。”傅任敢先生在1934年6月1日出版的《清华周刊》之《向导特刊》撰文说,“清华是1911年成立的,可是它的学生在1909年就有了。所以清华‘学校’的历史虽只有23年,清华‘学生’的历史却有了25年了。”已经把前三批庚款留美生当作“清华学生”了。
1913年6月清华同学会成立后,这三批庚款留美生又在“组织上”加入了清华同学会(清华学校留美同学会),“正式”成为清华校友。
1922年4月出版的《清华周刊》235—249期1922年双四节特刊有如下记载:
清华同学会,是一九一二的“继续班”和一九一三两班,在一九一三年夏天发起的。这会的宗旨,是振作校风、联络情谊两件事。当时也曾通过章程,选举职员。等到一九一二班留美,又发出许多入会空单,联络以前直接考送留美的同学入会。到一九一四夏天,一九一三和一九一四两班,中等科学生十人,女生九人,同时放洋,他们在船上,重修章程,扩充范围,就举了周自齐、范源濂两先生为名誉会长,周寄梅先生为名誉会员。赶到这一百多同学到了美国,这会总算有了三班清华毕业生为会员。
文中的“一九一二班留美”是指1913年8月2日,1912级毕业生侯德榜等16名赴美留学。到达美国后发出许多入会空单(入会登记表),“联络以前直接考送留美的同学入会”,主要指的就是前三批庚款留美生。1914年8月15日,清华学校100多名毕业生赴美留学,在船上修订清华同学会章程,正式名称改为清华学校留美同学会,但在校内仍称清华同学会。1912级、1913级和1914级三级毕业生成为清华学校留美同学会成立后最早的赴美成员。
1981年恢复成立的清华校友总会在章程中规定,清华各个时期[包括留美学务处、清华学校(堂)、清华大学]的毕业生、肄业生、进修生皆可为本会会员,明确前三批庚款留美生为清华校友。清华“先‘有’校友,后有母校”在中国教育史上是独有的现象,因此,前三批庚款留美生就成为清华校友的先驱。
作者简介:孙哲,1970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工物系,曾任清华大学党委宣传部副部长,清华校友总会理事、《清华校友通讯》主编。
本文刊载于《清华校友通讯》2022年夏季号(复9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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